米凯尔尽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将揉着芽衣脑袋时脸上习惯性会形成的微笑硬生生压平。

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在他的心里，或许也期待着能得到一份理解。就好像，即使是死志已明，做足了牺牲准备的人，也会在最后关头不自觉地说出“想要活下去”这种话，其实也不过是在传达一种徒劳的求救声罢了。

“呀？注意到啦？抱歉抱歉。毕竟有些事不能在普通人面前讲嘛！就用了点小手段，就当是我们在用心交流了嘛！”

“那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

人的记忆总是会以联想的形式呈现出来，米凯尔说的没错。所以，当芽衣看到米凯尔的笑容时，很难不想起过往近三年的时间里将他作为“父亲”依靠的温暖。所以，最后的背叛才如此的……不能让人接受。

还是说，这也是他寻找乐子的一种方式吗？

当大小臂之间的夹角达到一百六十度时，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他又撒了谎，那根本不是他想要做的，这样不就等于白白浪费了自己的生命么……

“雷电芽衣，你以为我来找琪亚娜是做什么的？”

对于并不清楚他的底细的人来说，这个笑容或许确实不错，无论如何透析解读，这都是一个不带任何恶意，只有满满的正能量的笑容。

感觉就像有精神分裂一样，有时候哪怕前后只相差一秒，从语气到神情，都像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芽衣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还是要问一下梅比乌斯，米凯尔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

话又说回来了，他先前还在奇怪，芽衣为何一路表现的这么冷静，他还以为对方沉浸在不久前的变故中没能缓过神来，现在看来应该是梅比乌斯的多此一举让她彻底迷茫了吧……

“走吧。”

这样的对视持续了多久呢，芽衣并没有从一开始就计时，四周似乎也没有什么足以作为时间参考物的东西，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仅仅一个晃神，她看到了米凯尔的微笑。

芽衣的右手五指并拢，缓缓抬起。

话虽如此，但米凯尔仔细回忆，自己好像确实没有叮嘱过梅比乌斯不能说这些话。

见芽衣收回了手，米凯尔再次摇头。

“饿了么，先去吃点东西？”

米凯尔忽然发觉，原来自己也是这么一个喜欢做“无意义的事”的人。

男人话语的尾音拖得老长。

可得来的只是再普通不过、也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

第四次其实依旧没有打响，不过问题不大，权能悄然流转，用意识的力量操控意识世界中的空气流动、摩擦、最后形成一个近似于响指的声音。

不……他一向如此。

大小臂之间的夹角终于接近九十度，在这个位置，或许她可以尝试将手刀前伸，如果运气好，在猝不及防之下或许能戳穿米凯尔的心脏吧。

不过……还不行，还不是时候。

不，或许还是用不可能来形容更加妥当。

当然，米凯尔的笑容本身也不是什么让人感到舒适的东西。

“这一次，说不定要麻烦你来拯救琪亚娜了。”

而后，也不管女孩心中作何感想，他收回手的同时，人也跟着转身，向着远方的街道一意孤行而去。

芽衣认真地看着米凯尔的眼睛，却看不到任何波动。

叹息被傍晚的风吹乱，他侧过身，芽衣依旧站在最开始的地方，没有动弹的意思。

她这么想着，却没注意到米凯尔已经拨开人流，站到了她面前。

头顶的轻轨拖着清脆的铃声减速驶过，空阔无人的马路上，只有几片枯黄的叶子打了几个滚，像是在回应着即将到站的轻轨。

“想不明白吗？这不是很简单吗，我想让琪亚娜体内的那个律者的意识觉醒，取代你认识的那个琪亚娜的人格，而这除了需要大量的崩坏能之外，就是情感上的剧烈波动。嗯，再一次见到自己最爱的女孩死在自己面前，这种刺激如何？”

芽衣这才发觉到不对，为何从机场眺望来如此繁华的天穹市，在傍晚时分，居然萧条至此呢？

“叮——叮——叮——叮——”

他说。

仔细一想，这不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

诚然，米凯尔的微笑既阳光又温暖，就和过去三年每一次面对她的时候一样。但正因如此，才会让她感觉到不适。

缓过神来，在乱纷纷的人流中，芽衣看到了米凯尔。

他的话成功帮芽衣回想起了什么——没错，以米凯尔现在的态度，难道来找琪亚娜是为了做什么好事吗？

浓烈刺激的香辣味扫过千百人身上的体味与香水，轻易为芽衣的嗅觉所捕捉。

说不定，这样的死亡也比想象中更加甜蜜。

“……”

明明不是什么好人，那为什么要摆出这么好的笑容呢。

两人之间一时无言，只是在吵吵闹闹的人海中不断前行着。

她不自觉地反握住了米凯尔的手——尽管很快意识到了不妥，但近三年时间养成的本能依赖终究还是压倒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