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巴普洛夫的狗，在长期的环境刺激下，他对食物的需求已经被硬生生扭曲了。恶心的、难以下咽的、挑战人心理极限的东西与生存建立了必要关联，占据了他所有对于【食物】的这一概念。

腐烂、变质、蛆虫——食物——存活的前提——于他有利。

这一等式已经在他的潜意识中根深蒂固。

这也意味着，冒着香气的松饼、热乎乎的热狗，乃至于任何正常食物，反而成了无用的、有害的东西。

正如刚从战场下来的士兵会患上创伤后遗症一样，你无法苛求一具在极端环境中生存了半年的身体在短短几天内就摆脱它赖以生存的条件反射。

这只会让身体彻底崩溃。

【食物】是如此，【痛苦】也是如此。

待在韦恩庄园的每一秒，他竭尽全力控制自己才没有当场发疯，没有突然掏出枪扫射所有人的身体，再一枪把自己的太阳穴射穿。

小丑在他心底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韦恩诡异的态度，家族成员都对此知情的表象，让他心底的憎恨、恶念与狠毒，一切阴暗的想法都成倍滋长。

在彻底疯掉之前，他逃了出来。

“你去哪儿？”

迈克在他身后问道。

莫名其妙的摊主，为什么这么多管闲事？

“赌场。”

“你有钱吗？孩子？”迈克跟了上来。

他当然没有钱，原本想黑吃黑抢一笔原始资金，但不知为什么一路走来都没有碰上一个打劫的。不过无所谓，等到了赌场会有办法的。

杰森不说话了，他闷头往前走。但是迈克一直跟着他，连自己的热狗摊子也不管了。

“听着，孩子，赌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儿的高利贷会让你玩完的。”

“你缺钱我可以借你，杰森？不要去那里好吗？”

杰森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老好人是哪里冒出来的？他是怎么在哥谭活到这么大的？他的警惕心没有告诉过他，不要随便对路边的陌生人伸出援手吗？他就不担心杰森反过来把他的钱都抢了吗？

杰森可没忘记迈克一开始看向自己时眼里的忌惮。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承担得起后果，你没必要担心我。”

迈克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是劝不了这倔驴了，他只好说：“好吧，我知道一个风评不错的赌场，起码那里不会让你断手断脚地出来，只不过需要熟人介绍，一般人可进不去。”

杰森有点感兴趣了，他示意迈克继续说。

迈克却住了嘴。

“除非你听我的安排，不然我不会冒险带你过去。”

*

这就是杰森在热狗摊子后面坐了一下午的缘由。

他手里捧着迈克从唐人街那里买来的素粥，慢慢地喝着，每一次只喝一小口，虽然还是有恶心感，但起码能咽下去了。

就这样也喝了一下午。

他就坐在迈克后面，无所事事地看他忙活着。

等迈克下班收摊以后，杰森还得和他去接他的女儿放学回家，帮他女儿辅导作业，作为报酬迈克会带他去赌场，并为他垫付本金。

杰森很无所谓地答应了，反正他也没什么事干。

除此之外，还有他无法理解的迈克滥好心的原因，他想知道迈克会想怎么做。

对每一个客人迈克都笑容满面地打招呼，语气熟悉又亲切，他甚至能喊出熟客们的名字，而熟客也熟稔地和迈克回应。

偶尔他们会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杰森。

“哟，迈克，这是？”

“哈哈，我远房侄子，比较怕生。”

这样说了之后他们便也善解人意地没有多问，哪怕杰森沉默得像个自闭儿童。在哥谭，人们的美好品德之一就是不多管闲事。

因此，会多管闲事的迈克就像个另类。

“嘿，老板，来两根热狗。”

“还是加辣，对吧？给。迪克，好久不见了，这是你女朋友？”

“已经是前女友了。”芭芭拉戈登的声音。

“呃，我们吵架了……”格雷森小声说，“小芭，给我点面子。”

戈登冷哼。

“呵呵，年轻人。”迈克笑着说。

他注意到两人都面色疲惫，风尘仆仆。

“今天休假了吗？怎么有空回来？”

迈克问。他知道格雷森在布鲁德海文工作的事。

“家里来了个新弟弟，回来看看他。”

格雷森笑了笑。接过热狗。

“然后就把人看丢了。”

戈登耸耸肩。

“这可不妙，他怎么走丢的？”

迈克很是惊讶。

格雷森摸摸鼻子，有点心虚。

“在我和小芭吵架的时候……嘿，别这样看我，他真要跑谁也拦不住。”

迈克摇摇头。

“他叫什么名字？我帮忙留意一下。”

格雷森想了想，觉得这不是什么秘密。而且据他所知迈克是个老好人，人脉也多，也许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消息。

“杰森，他叫杰森。”

迈克清理台面的动作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