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哭(1 / 3)

这台阶并未让乌憬亲自走,而是换了步辇,由宫人们抬了上去,一步又一步,速度极为缓慢,也极具威严。

与这一幕极其不符的是上面低着脑袋,抓着袖子,怔怔坐着的天子。

他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身后,却看不见宁轻鸿的身影,连拂尘也不见了影子。

应是走了其他的近道。

不知过了多久,天子步辇才到了金銮殿前,一声透彻云霄的“陛下到——”霎时响彻殿中。

宫人一声接一声,直传龙椅前。

霎时,百官都忍不住暗暗抬眸,回头去瞧,一时之间,乌憬都不知撞上了多少隐晦又惊惧的视线,他忍不住把头垂得愈发地低。

无人敢直视天子的面目,

但乌憬数不清有多少人用余光掠过他的朝袍衣角。

众人都拱手垂腰,只有乌憬与搀扶他的宫人是站着的,随后,那宫人也松开他的手,向后退去。

他看得很清楚。

百官间的躁动,神色上的不敢置信,惊惧的眼神,交头接耳的闲言碎语。

大殿内龙椅高悬,

离他那么的远。

“最上面有一把椅子,乌乌见了它,就向前一直走,谁也不用理会,坐上去即好。”

“很快,哥哥就会来接乌乌。”

上步辇前时,宁轻鸿说得话仿佛又回现在他耳旁,嗓音带笑,语气轻柔。

乌憬不知站了多久,才迈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每一步他都难以呼吸着,大脑几乎一片空白,连怎么走路都快忘了,全凭本能在控制着身体。

直到他转身,坐在龙椅上,才有了实感。

乌憬攥着扶手龙头的指尖用力到发白,竭力控制着想要发颤的身体,深呼吸一口气后,才眼前发晕地向下看去。

他坐在万人之上,却对这挥手间就能翻江倒海的权势感到不安与恐惧。

百官垂首而立,一片死静,直到龙椅下旁的宫人一声尖利的“跪——”之后。

乌憬才慌然想到什么,看向最前面执着白玉笏板,长身玉立的那人。

他下意识屏住一口气。

在瞧见宁轻鸿当真朝他跪下去时,乌憬整个人都快从龙椅上跳起来了,硬生生忍住,只是微微瑟缩了下身体。

他有病吧?!

乌憬压抑到极点,便是浑然的怒火跟闷气。

这人是不是撞到脑子撞疯了?

下了朝后他真的不会被宁轻鸿给灭口吗?

乌憬气闷得抿住唇,看着即便是跪,也跪得不疾不徐的鹤补官袍之人,像是这上朝的跪姿都有个章程一般,每一步都是不失分毫气度的淡然。

令人无端觉得毛骨悚然。

乌憬微微睁大眼,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不知是震亦是惊,却隐隐觉得,原本在他面前清晰可见的九千岁像盖了一层迷雾一般,让人抓摸不透。

你原以为他本是那样的人,却亲眼看见他做了印象中他永远不会做的事。

他可以不跪,也有这个权力,却仍是跪了。

一阵耳鸣——

乌憬一时听不见其余的声音,耳中明明纷乱又嘈杂,却带着一股让人心惊胆颤的空寂。

片刻,才听到跪伏在地的百官说了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人又是一道尖利,“起——”

百官便重新直立起身。

宁轻鸿拂了拂袖袍,如往日般,很平静地道,“诸官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其余人却并不像他那么平静。

左相几乎立刻就道,“陛下今日怎会上朝?”

宁轻鸿笑,“左相此话,莫非是不想在早朝上见到陛下?”

左相一句“你放屁”都要憋出来了,重重冷哼一声,殷切地看向上首的天子,“陛下!光晟临死曾言,第一莫作,第二莫休。”

要么不做,要么做了就做到底。

左相长揖,“陛下今日既然前来议朝事,那此后也万万不可突然作废。”他重声,“尤其莫要听信奸佞小人之语。”

“此时大周百废待兴,正是需要陛下决策之时!”

左相拳拳之心,表达得淋漓尽致。

可惜了,天子是个傻的。

乌憬深深低下头,全当自己是个透明人,就像宁轻鸿说的,什么都不用听,什么都不用看,什么都不用说。

借着长袍宽袖,把手缩在里面,很认真地盯着